通常出現被轉貼到其他版上的都是第一篇,而這篇則是針對所有回應的一個總回應,我想大部分人應該是沒看過才對。
我想到幾個和顧爾德有關的笑話:
記得十幾年前,我到一個老樂友家裡,看見他收藏的顧爾德貝多芬五號的第一版LP,當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嘻!想不到我也曾有這樣的歲月吧!),他居然說:「驚訝吧!貝多芬的交響曲用鋼琴彈耶!雖然彈的人我不認識,也不知道彈得好不好,不過,重要的是這種鋼琴版很難找的啦!」
兩年前我到某個國內知名高中的音樂班鋼琴老師家中拜訪,她說克爾托、季雪金的德布西亂彈一通,我於是請問她喜歡誰彈的德布西,她拿出顧爾德的史克里亞賓第三號奏鳴曲放給我聽,然後說:「聽!如果他有彈德布西的話……」
有次去旁聽國內一個非常有名的音樂學權威講的音樂史,他解析了巴哈郭德堡,然後說:「老師放一個特別的版本給同學聽!」他非常斯文的將CD拿出來、放進機器、按下按鍵,顧爾德的巴哈郭德堡音符流洩出來,然後他若有所思的說:「鋼琴……還是比大鍵琴好啊!」
插播一句,學樂器的、學音樂理論的,只要不聽音樂,永遠都不會是音樂專家。
古典音樂的演奏詮釋不是見仁見智的,我反對後現代的觀點,因為,丟棄舊包袱的確能帶進新意,但,若沒有對於「舊包袱」的尊重,我們永遠只能擁有許多奇異,而不是傳統,如果許多音樂家不是在既有基礎上發揮一己的天賦,我們今天又能夠討論什麼古典音樂呢?
是的,在這方面我是比較保守的。
我認為演奏的良窳有準則可循,一是聆聽:絕大部分的問題可以在聆聽中解決,如果能有一個聆聽比較的機會,實勝過千言萬語的爭辯,不過在眼前,這個方法是不行的。二是根據某些客觀事實,以下我就此點略作申論:
古典音樂之所以被稱為「記譜音樂中最進化者」,以其傳統,即承先啟後,累積數百年才智所得,其在演奏上呈現,則為「學派」之發生。「學派」提供了演奏者「客觀上的演奏技術和主觀上的樂曲詮釋」的基礎。舉目歐陸,尤其是中歐到西歐這片文化精華地帶,在這區域所孕育出的演奏家們,幾乎沒有標新立異的,更有甚者,富經驗的欣賞者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他們的流派,換句話說,他們都能被歸類到某個「學派」之下,但因此就使他們的天賦才情受到禁錮,就使他們失去個性、少了獨特嗎?不!我們仍然能從一個個不同的演奏者中享受到他們卓然不凡、與眾不同的偉大藝術!這大群演奏者中有多少天縱英才啊!請想想,一個真正的天才、在孕育古典音樂的土地上誕生與成長、風氣、偉大的師承、挑剔的聽眾、一流的作曲家……這樣的環境所造就的演奏者,百餘年所造就的各學派,就這麼容易的,被一個來自「文化邊緣」的小伙子給顛覆了嗎?是這些人天賦不夠?智力不足?我認為,不是能不能、而是可行不可行的問題吧!就像二次大戰後出現在美國的諸多「實驗作曲家」
……有點無聊,讓我把掠過心中一些瑣事說一說吧!首先,我所討論的顧爾德,是鋼琴家顧爾德,我有興趣的是顧爾德如何變成偉大鋼琴家或巴哈權威,那些看了電影、書籍的,請原諒我沒顧慮到你們。
眾所皆知,顧爾德曾改變鋼琴機械構造來求得「類大鍵琴的音色」,何必呢?為何不直接彈大鍵琴呢?或許他就是想彈鋼琴,又希望求得那種中間音色,這又使我想起這期音樂年代一篇大作裡,作者想望外星人帶來一種新樂器,以它演奏巴哈能讓我們有更深刻的感動,其實這種新樂器我們早就有了,家中的電視、錄影機便是了,何必求諸外星人呢?若感覺還不夠,燒上大麻試試!
言歸正傳,早在十九世紀後半,以鋼琴來彈奏大鍵琴作品已經漸漸成為一個研究的課題,這兩個樂器是不同的,但大鍵琴演奏上所擁有的特殊美感,可以以某些手法應用到鋼琴演奏裡來,這個潮流及形成的「學派」中重要的人物從二十世紀初就有錄音傳世了(可不是蘭道夫斯卡喔!或許有天有心情再來談談這個題目),如同我前一篇文章所講的,這是數代能人的意匠經營,非成於一人之手,其結晶則為全人類的寶藏。顧爾德顯然並不知道這些(版上諸賢呢?),他首先想到的改變鋼琴機械結構,其實是每個有此需求的人的直覺反應,我相信,首先想在鋼琴上彈出大鍵琴效果的人也一定想過、並可能作過,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人的才智有其局限,而前人累積的知識經驗讓我們免去許多失敗,戀棧傳統、固步自封不可取,而不尊重傳統者則驕傲愚昧,我不得不再次強調,顧爾德身為「新世界」的子民,歐洲文化的包袱他感受不到、不明瞭、甚至全不在乎,以他的立場,這沒有錯,但若將這樣的人所演奏的古典音樂、亦即歐洲文化的一環,高舉為不世出的傑作,問題就大了!不是嗎?
我之前講過圖瑞克和他相像的話,這是我欣賞上的心得,其實也做過有趣的真人實驗,細節不論,後來得知顧爾德頗敬重圖瑞克,算是有了幾分根據。顧爾德縱然敬重圖瑞克,卻沒有直接從她學習,也許顧爾德採用了一些圖瑞克演奏的理論,不過,他們的相像並不全然來自這樣的仿傚。我的推論很簡單,如前言,人的才智有其局限,當沒有傳統可資運用時,人解決問題的途徑必然脫離不了一定的範疇,這就是顧爾德與圖瑞克的「相似」(這兩人皆沒有「傳統」的意識,皆憑藉一己之力逞其才智),這個論調我一直沒有再深入探討,可有人有興趣繼續它?
巴哈!巴哈是一個最好的反例,巴哈是當時的「文化邊緣人」,不,應該說他住在「文化邊緣地帶」,他死守在一個小地方終老一生,但,巴哈卻無愧為「巴洛可樂派的集大成者」,為什麼?當他同時代的音樂家都在宮廷貴族的品味裡辛苦的與藝術堅持搏鬥時,巴哈呼吸自由的空氣,自在的創作著,是自由、是這種沒有包袱的環境允許他從事許多創造,但,請注意!巴哈多麼瞭解他的前輩和他同時代大師們所貢獻出的技藝啊!我們只需舉出「賦格的藝術」這部偉大的作品就足以說明了:巴哈在其中為我們展示了義、法、德境賦格大師及流派的菁華,在最後,巴哈試著從這些寶藏中展現自己的心得與創見。我不知有多少人在欣賞「賦格的藝術」時能感受到巴哈在如是創作中所表現的淵博、融會貫通更求發揚光大所付出的心神,我們常常使用「天才!偉大!唯一!」的形容詞,把一切的巴哈奇蹟歸諸於此,不!巴哈是個偉大的發現者,同時,他也是尊重傳統、盡可能的吸收傳統菁華以為己用的人,「偉大」誕生於此!
顧爾德現象並不是顧爾德的錯,我從未說是顧爾德的錯,我也沒有批評他在演奏以外的事,我對顧爾德的複雜性格著墨不多,因為那不是我所要討論的,再說,顧爾德現象根本就不是什麼「錯」,只是一個現象而已嘛!我不過說明對此現象的觀感,順便「罵」了「媒體誤人」,好笑的是,那些說我「罵」「批」顧爾德的,一面竭盡所能的辯護(許多方面是我不曾批評或說及的、更有許多是我本來是佩服贊同的),一面急著宣稱自己非顧爾德迷,到頭來自己就已經是「顧爾德現象」最好的例子了,所以我說,「結果」頗令我滿意!
唉!我的文章都屬即興之作,成於倉促。興之所至,則或百或千,其中不合語法、偏頗之處所在多有,望版友持其大義,莫作章句之爭辯,最後,謝謝大家的熱烈回應。
4 則留言:
最近說到巴哈,就想到那天有人跟馬爺說:
你這朋友的演奏不倫不類!演奏巴哈這麼輕浮!
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呀...
真的哭笑不得...
大家下次演奏巴哈時記得穿天使裝好了...
還蠻想看到當時馬爺臉上的表情
不知道他們國度的人臉上出現3條線是怎樣的樣子?
@@
馬爺回道:「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她是我朋友啊!」
是誰發明演奏巴哈一定要道貌岸然的?
這種刻板印象實在害人不淺。
我倒要看他們碰到「咖啡」要怎麼辦?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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